昨晚，台北下著一陣間歇小雨。走出家門，偕同朋友前往南勢角，一路上，陣陣的烤肉香味撲鼻而來。看見人群在自家門前或人行道上聚落，有人忙於烤肉、玉米和海鮮，有人談笑風生，人人的臉上都掛滿著愉快而幸福的笑容。觀看著孩群手裡握著肉串、四處追逐，歡笑聲迴盪在整條巷弄內，感覺好不快活。顯然地，這場小雨並沒有澆熄他們濃厚的興致，而眼前的這一幕情景讓人不知不覺地想起小時候在家過中秋節的回憶。
小時候，每逢中秋佳節，忙碌的父親總會放下手邊的工作，撥空開車帶著我們這群小蘿蔔出去遊玩。那時候，細心的母親總會事先採購蔬果魚肉，把偌大的冰箱塞的滿滿；同時，還得準備一些簡便的熱食，供我們全家旅途上填飽肚子。那時，不愛唸書的我，對於中秋佳節的外出旅遊特別地期待，往往在出發的前一晚會興奮的睡不著覺，老是爬起床來看看時鐘，好奇著究竟天亮了沒？盯著時針緩慢地挪移著，我噘著嘴巴嘀咕著，巴不得幫它移到45度角，這樣一來，我就不需要耐心地等待著出發了。
朦朦朧朧中，聽到母親呼喚著我的乳名，要我起床刷牙洗臉，準備吃飯。我爬起床來，打個呵欠，伸個懶腰，四處張望，才驚然發現哥哥姐姐早已起床用完餐了。趁著大家準備東西的時候，我趕緊漱漱口，隨後匆忙扒了幾口飯，就跟著全家出遊了。記憶中，父親老是笑著我說：「是不是晚上跑去作賊，不然怎會爬不起來呢？」父親的話語一完畢，全家就笑的合不攏嘴，弄得我搔著頭也跟著哈哈大笑。
沿途中，父親會跟我們介紹一路上的地形和景觀，而母親偶爾也會穿插附和，敘述著她與父親往昔遊玩的回憶。而活潑好動的我，總會要求坐在父親箱型貨車的後座窗戶旁，一邊看著窗外的景色，一邊享受著吹風的舒適感。有時，涼爽的秋風迎面吹來，我都會瞇著眼睛，把手伸出窗外，讓快樂的心情隨風延伸至四面八方，並且盡情地享受南方陽光的熱情和溫暖。
常常，父親會把貨車停落在某個地點，隨後帶著我們去踏青、散步，大自然青翠的山林美景盡收眼簾。經過多次的停留之後，父親會挑選在涼爽的樹蔭下用餐，暫時消解我們的饑渴。用餐期間，母親總會問我要不要吃月餅，而我都會欣喜地點點頭，挑了最大塊的月餅，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偶爾，吃的太急而不小心噎著了，就會拿起汽水猛然地灌下肚子。不久，父親會提醒我晚上還有我們最喜歡的烤肉活動，於是我便會打著嗝，一臉錯愕呆愣的表情逗著大夥兒哈哈大笑。
傍晚時刻，父親便會準時帶我們回到家裡。由於沿途中，我不是在玩耍，就是在睡覺，所以到家的精神特別的抖擻。為了能早點吃到香噴噴的烤肉和鮮蝦，我都會自告奮勇地準備生火的工作。擺上幾顆火種和層層的木炭，我趴在地上費力地往火爐洞口吹氣，換來的卻是濃濃的煙霧和灰頭土臉的我。隨後，流著眼淚的我，便拿著報紙使勁地搧著木炭，卻產生著霹靂啪啦的火源，甚而猛烈的熊熊大火，彷彿要將我吞噬一般。而把木炭重新排列之後，我便展開烤肉的重責大任了。
隨著飄溢的肉香，全家的五臟廟也隨之飢腸轆轆起來。於是，家人們會輪流交替烤肉，盡情地享受著美食。或許是老么的緣故，母親總會吩咐兄姊多幫我烤些花枝、鮮蝦或肉類，以免我餓著了。因此，我常會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暢飲著飲料，摸著漸漸漲大的肚子，滿足而幸福地微笑著。儘管肚子撐到不行，對於父親詢問著我們要不要吃柚子的時候，我必然會快速而大聲應和著，滿心期待著柚子的香甜味道。
我記得，每年的中秋節，父親必定會幫我做頂柚子帽，讓我戴著四處走動，娛樂著全家。那時的我，總覺得好玩又有趣，不會在乎大家的笑聲。酒足飯飽後，全家會抬頭觀望著天際間的皎潔明月，並且回想著去年中秋佳節的情景。席間常聽聞母親感嘆著時光的流逝，以及將來我們長大後會不會還記得這些曾有過的回憶。我總會頑皮地應答著：「會啦！會啦！吃過、玩過怎會不記得呢？」逗的母親笑著對大家說：「你當然會記得啊！你是吃最多、玩最累的人啊！」於是，中秋佳節便在全家沉浸在一片的歡笑聲中完美地落幕了。
這十多年來，小時候跟隨著雙親驅車出遊、中秋烤肉的回憶常常悸動著心頭。兒時的記憶是這一輩子中最甜蜜幸福的財富，因為那裡頭有著全家聚會、慶祝節日的珍貴畫面。這麼多年來，我總會力勸學生朋友們返鄉過節，好好把握與家人的相聚時機。人生中，若是為了功成名就而犧牲與家人的相聚，即便後來財富滿貫、生活舒適，但回憶終究獨缺一角，內心的遺憾與傷感不是外人所能察覺的到。但我確信，妳可以瞞過他人，卻永遠不可能擺脫這種心理上的陰霾和情感的失落悲慟。因此，放下手邊的課業、工作，婉拒朋友的邀約，回家好好珍惜與家人的聚會吧！因為有一天，這一切終究會成為妳離開人世前，喀嚓一聲，短暫而投放在腦海 ─ 美好的回憶。
羅翔 2007.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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